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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没有人来陪你唱往日的歌

  • 发布时间:2023-04-19 23:50:29

  • 文 / 倾 城


    省城开完会,坐上动车回家,四个小时的车程,一半是一马平川,一半是穿云破雾,隧洞里的网络时断时续,车窗外的青山时暗时明。忽然想起二十四年前上大学时,要坐一整天气喘如牛的大客车,才能走出这永世蜿蜒的大山,不免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热热闹闹的同学群里,正在筹备大学毕业二十年聚会,品宏兄嘱我写几句话,邀约天南地北的中南政法经92同班,来一次“二十年来馀一梦”的中年之约。有人翻出上次毕业十周年聚会的照片,彼此揶揄调侃,唏嘘时光如梭,等到下一个十年,大家皆已过天命,或许想凑齐都难了。


    晚间,躺在沙发上听老狼和高晓松在“我是歌手”台上唱《冬季校园》,这首当年我们毕业时正红火的校园民谣,终于将我的记忆拉回了千里之外的江城校园,以及那个或许曾经白衣飘飘过的年代,那些睽违太久的往事,和支离破碎的回忆。


    上世纪九十年代,高考还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学还是一面金光闪闪的招牌,对于一名小镇少年而言,更是一座从小学发蒙起即命定要不知疲倦翻越的山丘,想要改变命运,除了读书,别无他途。如今看来,虽然未必便是“一考定终身”,但我们大多数人的命运轨迹,无论顺流逆流,从此已大抵有脉络可循。


    1992年的秋天,我们迈进大学门槛时,一位老人刚刚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一大波如今功成名就占领鸡汤头条的财富领袖们,正在各大机关团体企事业单位里跃跃欲试着下海。校园里也不例外。市场经济的初潮,从食堂里飞涨的菜价和老生们席地而坐的跳蚤市场发端,春节过后,南方的同学开始满宿舍兜售花花绿绿的电子表,嗅觉灵敏的已在证券交易所开设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户头... ...


    相对于满世界春心萌动的发财梦,在那个年代,一所军警底色尚存的法政学堂里,北京那场风波的硝烟尚未散尽,笼罩在校园上空的,更多的是整齐划一的单调与沉闷。老校长远走海外,接手的是一位来自省司法厅的刻板官员,一些曾在学界崭露头角的新锐教师,如“四大金刚”之类的青年才俊,有的已下落不明,成为师兄们口中语焉不详的传说。课程枯燥乏味,人们心不在焉,“混在政法”,是我大学四年最深刻的个体记忆,那时候写下的诗,除了爱情,更多是无路可去的苦闷。


    市场经济大潮席卷的浮躁年代,我在大学校园里并未积蓄多少人文理想和法治愿景。作为一名以逃课为志业、整日东游西荡的非优等生,对学校的美好记忆,也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张明楷老师讲授刑法总则时,对我们丝毫不假辞色:我不喜欢给你们经济法系的上课,什么经济法?名字都充满铜臭味儿!


    四年后的夏天,又一批蒲公英种子要撒向各地了。那时候大学毕业,还有分配工作一说,法律职业缺口正大,、,但班上的许多同学都选择了孔雀东南飞,涌向更加开放、自由和机遇无处不在的热土,如我一般回到内地家乡的只是少数人。十年之后回校聚会时,骤然发现,仍然还留在法检一类机关的同学,已经寥寥无几。


    毕业后,身边的世界里,除了一班各自奔忙、不时酒聚的师兄弟姐妹,当年校园的人与事,其实已经永远地停留在了南湖边,与现实生活再无多少瓜葛。我守着一座僻壤之地的小城,如同一座孤岛,从晨昏到日暮,看着它从尘灰满面到日渐光鲜亮丽,终于融入这个大世界,一晃荡就是二十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曾经,在我的眼中,大学不过是一座迎来送往的驿站,我们都只是其间短暂经停的过客,当年刻在墙上的字迹再如何清晰,终会被岁月于不动声色间洗刷翻新,直至抹掉所有来来去去的痕迹。但一别二十年,茶山刘荣了又枯,南湖水暖了又凉,那些咸甜酸涩的往事,在记忆中的成色已越来越淡,曾经肆意挥洒过的青春,却在浊世的劫灰里越来越沉。


    再不相聚就老了,我们如是叹息着。当一代人开始频繁回忆往事,其实只意味着,我们这些早已为人父母的疲惫中年,已经走进各自的人生下半场,我们的孩子们,正在重走我们当年的求学路,熟悉而陌生的校园里,依然会有漂亮的女生,和白发的先生,只是再也没有人来,陪我们唱往日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