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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观点】金复载(上):从“剧的音乐”到“音乐的剧” From Music in Play to Musical Play

  • 发布时间:2023-04-19 23:50:29


  • (上)



    作曲家金复载


    2002年,金复载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以下简称“美影厂”)退休。彼时,他已年届六十,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活过了一个甲子”。金复载这个名字,非音乐圈内的人不一定熟悉,但当那些家喻户晓的旋律一旦响起,人们就会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曲子都出自他手

    作曲家金复载


    在美影厂工作的三十余年,金复载作曲的美术片达七十余部,《小号手》、《哪吒闹海》、《三个和尚》、《金猴降妖》、《雪孩子》、《宝莲灯》……那些活泼悠扬的旋律,曾经陪伴一整代人度过童年。他还曾为数十部故事片和电视剧创作音乐,有三部作品曾经获得“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从《三个和尚》的诙谐风趣,到《山水情》的阳春白雪,从《清凉寺的钟声》的深邃悠远,到《红河谷》的波澜壮阔,金复载的音乐没有固定的程式,没有雅与俗之间明确的界分,甚或没有年龄的限制,落笔成曲,信手拈来。

    作为一名电影音乐工作者,金复载的人生成就已可说得上圆满。但也就在2002年,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系成立,金复载受邀担纲系主任一职。1990年代赴美访学时,金复载即对百老汇演出的音乐剧深深着迷,回国后他曾和与吴贻弓等人一起制作了当时上海舞台上第一出原创音乐剧《日出》。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欧美引进音乐剧在各大剧场持续高热,音乐剧让更多人看到了它巨大的市场潜力,与之相对应的是原创音乐剧在国内的发展仍几乎空白。

    “从零起步”的本土音乐剧,让金复载在这其中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虽同样是音乐与故事的相互作用,音乐剧的“音乐”属性,显然比电影音乐更能让创作者兴奋。2010年,在从事了8年的音乐剧教育后,金复载领衔创立了中国内地第一个音乐剧剧团——高瞻音乐剧团。《我为歌狂》、《六祖慧能》、《最后的瞬间》、《箱子里的人》等音乐剧相继排演,金复载和剧团所有的年轻人一起,为着本土音乐剧春天的到来而努力耕耘。




    已步入古稀之年的金复载,虽然满头银发,却仍然身姿挺拔、风度优雅。“音乐”和“梦想”,这对已经被用滥的词语,却在这个依然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老人身上熠熠生辉。




    米:《米丈志》金:金复载

    米:在系统接受音乐教育之前,您最早接触到的音乐来自哪些方面? 
    金:我是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毕业的。为什么想到去学音乐?那就是喜欢。我父母都不是搞艺术的,家里也没什么音乐背景。初中开始我就在外面学习小提琴,后来高中考附中,选择了作曲专业。那个年代相对于学钢琴、声乐,学作曲的人是比较少的。我学了乐器以后,觉得还是更喜欢自己写点东西,因为乐器都要拉别人写好的曲子。听了很多音乐后,感觉自己也可以创作。我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的是,现在很多人学作曲,都从写歌曲开始,我呢,是从写器乐开始,那时候听收音机里的贝多芬、莫扎特,大部分也都是器乐。

    附中的高中要学4年,然后考入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继续学习。1966年我们毕业那年遇上了,也就没什么毕业考试。第二年,当时上海教委的老领导觉得进行了一年也差不多了,就把毕业生都分配工作了。所以也就耽搁了一年。班上一共10个同学,分到上海的一共5个人,故事片厂、上海电影乐团的都有,我就到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米:您在去美影厂前有没有接触过动画音乐?
    金:没有。以前只是作为观众感受过,学校里没有专门的电影音乐知识的学习。所以进入美影厂后才真正接触动画音乐创作,都是自己摸索。那时候有个客观条件,期间很多老同志,像给《大闹天宫》作曲的吴应炬等等,都必须接受审查,不能工作。我因为年轻,革命运动跟我关系不是很大,所以有一段时间美影厂只有我一个作曲,任务都压在我身上,客观上也给了我很多实践和锻炼的机会。在学校里学的大部分都是理论,如果没有经过实践,就不能变成你真正的能力。


    米:您第一部为之作曲的美术片是?
    金:第一个工作不是创作,算是编曲,把现成的音乐编一下。正式创作的第一部是《放学以后》,一共才10分钟的音乐。后来有点影响的是《小号手》。1967—1972年我还曾被借调到科教片厂,给纪录片作曲,1972年后回到美影厂。

    米:您算是比较高产的动画音乐作曲家,最短时间创作一部美术片的音乐,大概需要多久?
    金:要做一部美术片,厂里一般会先建组,编剧、导演、动画、作曲等都定好,做好计划,半年或一年要出来。给美术片的作曲有两种,一种是先有音乐,根据音乐来创作动画;一种拍完了后加上音乐。像阿达导演的《三个和尚》就是全部前期音乐。阿达作品的特点,就是以音乐为主,没什么对话。短片一般十几分钟,到我这儿的创作过程,准备时间不算的话,大概就三个星期,加上录音一共一个月时间。像《哪吒闹海》、《宝莲灯》这样的长片,创作时间可能长一些,两个月左右。《哪吒闹海》前期后期音乐都有。长片跟短片不一样,场面比较大、比较厚重,气势上不一样,还会涉及到一些电影音乐的一些手段。





    米:《哪吒闹海》的音乐中加入了一些新的东西。里面有一段编钟的配乐,好像那时候编钟才出土不久?
    金:对,1978年曾候乙墓的编钟刚刚出土。我想在片中加入编钟的音乐,就到武汉去看了一下。本来是想去敲编钟,敲出来编一段音乐。但到那儿去,就知道不可能,敲的话,需要一遍遍实验,这是珍贵文物,不会给你这样敲。我就对每个音进行了录音,录下来后根据自己的需要再做编辑。现在用电脑做音乐编辑很方便,可那时候完全是靠剪辑机,每个音的音长都不一样,几台编辑器调整,然后再去混合录音。全部是我和我们美影厂自己的技术人员一起完成的。




    米:其实不这样费心思去加入这段编钟的音乐,对整个片子可能也没有很大的影响。为什么一定要加入这一段?
    金:当时就想要有些新的特点。自己有了新的想法,想创造性地去完成它,每一部片子都不要跟以前一样。毕加索有句话,叫模仿别人是必要的,但老重复自己就可悲了。这里的模仿也可以用学习代替,画画、音乐都是一样,创作一个新风格之前,你必须去学习,就有个模仿的过程。但是不重复自己。这部片子我是这个风格,下一部片子,我想写个不同的。

    这是1980年代美影厂几乎所有人的共同心态:趋异避同。不管是导演、编剧、动画、音乐,都在想要如何和别人不一样,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样。做的水平有高低,但至少出发点都是这样的。



    音乐剧《日出》剧照


    现在不一样了,变成了趋同。人家这么搞,效果好,我也这么搞,跟风的市场效应可能是有的,但最大的问题是艺术缺乏个性。长此以往,造成中国的原创能力越来越弱了。这种集体无意识的局面,是很可怕的。所有人都怕承担风险。可是所有原创的东西,在最开始的时候,有多少是成功的?



    大型原创音乐剧《锦绣过云楼》


    米:您似乎在一开始并不是自己主动进入美术片这个领域。那么您对从事动画音乐这一行业是内心真正的喜欢,还是只把它当作一份工作?
    金:那时候没有我喜欢做、想做什么这样的说法,而是国家要你做。那个年代年轻人的心理状态和现在的年轻人很不一样。现在是让社会来适应你的喜好,结果一部分达到了,大部分没达到。我们那时是国家叫做什么,就去适应什么。我分到上海已经觉得很幸运了。有些同学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甚至跟音乐没什么关系。我分到电影系统,觉得很好。我爱看电影,一开始想去上影厂,出于种种原因,没去成。但到了美影厂,我的心态是必须适应。如果不喜欢,也要迫使自己喜欢,根本就没跳槽这一说。不断地学习,做了一部片子不太满意,想下一部怎么做得更好。

    电影是个工业,要定计划定指标,出品上市都有特定时间。不像纯音乐创作计划上很随意,你写个作品,人家说不好,就没了。在美影厂,后面等着你的曲子,你的劳动成果必然会被用上,除非实在太差。实践的结果一直可以得到检验,可以知道我的问题在哪里,第二部可以去修正。经过不断地实践和修正,慢慢地更适应。事情都是两面的,你一开始不太愿意干的事情,好好地就变成好事了。

    我现在也跟学生这样讲,要适应社会。现在的选择机会比我们那时候多得多了,一多,最后结果是没有选择。这是一个悖论。实际上你喜欢的,不一定是你擅长的,你擅长的,不一定是你知道的。有时在被动的情况下,反而会挖掘出才能来。但首先,无论什么时候,你要坚持动脑筋把这个工作做好,不断提高自己。不能不高兴就不干了,做了一次人家不满意就灰心了。




    米:同属于美影厂的作曲,吴应炬先生也为很多美术片创作了优秀的音乐作品。您对他的评价是?
    金:美术片的音乐,吴应炬可以算是一个开拓者。虽然当时一起工作的不止他一人。、《牧笛》等片子都是他来作曲。他不是最早在美影厂做音乐的,但作为专业的美术片作曲,而且写了几部有较大影响力片子的,就是他了。吴应炬作为美术电影音乐的开拓者是当之无愧的。

    米:您开始给故事片作曲要到八十年代了
    金:对,是1982年,给长影(长春电影制片厂)的陈家林导演的《飞来的仙鹤》作曲。计划经济时代,单位的用人制度很严格,我是美影厂的员工,就不能给上影厂工作。谢晋导演曾经想叫我给他一部电影作曲,不可以。与谢晋的合作是后来他退休离开上影,成立自己的电影公司后才开始的。倒是陈家林导演搞了这部儿童片,请我作曲,我之前给美术片作曲大部分是儿童题材,也正适合。1980年代我给长影创作了不少故事片音乐。



    音乐剧《马路天使》剧照


    米:比较满意的美术片和故事片音乐分别是哪一部?
    金:我做过的美术片音乐比较多,像《三个和尚》、《雪孩子》、《山水情》、《哪吒闹海》、《舒克和贝塔》、《小号手》、《金色的大雁》等等,我不能说哪一部最满意,只能说这些片子的影响比较大。故事片中印象比较深刻的片子,像冯小宁导演的《红河谷》,谢晋导演的《清凉寺钟声》,陈家林的《飞来的仙鹤》等等。

    米:回过头来说,您觉得给美术片、故事片作曲以及纯粹的音乐创作,哪一项是您最擅长或者说是最喜欢的?
    金:更喜欢做哪一个,很难说,真的很难说。每个片种都有它的特性。但是我为什么要做纯音乐作品呢?因为电影音乐,永远是为电影服务的,虽然音乐在电影中的作用,每部片子不完全一样,可能美术片更重要一些。但无论怎么说,电影中,音乐毕竟只是一个配角。电影音乐体现的意志,不光是作曲家和乐团的,主要还是导演的,最后还是看导演怎么用。每个导演对音乐的要求不一样,有些导演比较擅长发挥音乐在电影里的叙事功能,有的电影可能就把音乐当作背景、陪衬而已。作曲家认为这个地方需要体现音乐的特殊性,导演可能认为不需要,把它拿掉也可以。独立音乐作品就完全体现了作曲家个人的意志,所以我必须要做这个。电影音乐写多了也有问题,音乐大部分都是零碎的、片段性的,没有一个完整的乐曲结构,我需要写更多的整体音乐来检验自己。

    文/余丹

    未完待续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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