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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 发布时间:2023-04-19 23:5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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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之前的一个晚上。

    快递小哥来电话:“家里没人啊?”

    正在闷头吃饭的男人问:“哪里发来的?”

    电话那头哗哗作响,嘟囔着:“什么签名唱片啊……”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疯子在发唱片,竟然也傻子愿意买。



    是20岁的男人就不该哭泣

    因为我们的梦想在他方

     

    那是穷得连磁带也买不起的学生时代。

     

    遥远的90年代末,一个月几百块的生活费连饭都吃不饱。身体在长大,欲念和思想也在勃发。乡下来的孩子,一开始只知道“四大天王”什么的,可是时间长了也觉得不过瘾,吃不饱。没有什么闲钱买磁带,于是只能多听电台。

     

    有些口味独特的DJ时长会介绍一些奇怪的歌手,比如那个微胖的古怪大叔,穿着花衬衫站在海边,唱着“我不管我再不管……要不然死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岛屿,变成小螃蟹脚下的沙”。于是听歌的男孩莫名受到感召,打算离开他读书的城市,到更远的地方去看一看。当然,他更不愿意回到老家,去做小螃蟹脚下的沙。

     

    后来男孩真的去了北方。虽然是一间小小的文化公司,住的是地下室,但是男孩很开心,因为他来了自己想来的城市,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工作不忙,他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听喜欢的卡带,骑很久的自行车去看摇滚现场。

     

    几个月后,男孩换了工作,到一家互联网公司打工。他每天要把很多CD转换成MP3上传到网络,供人试听下载。虽然只有1500块的月薪,但他觉得这样的工作已经很幸福了。而且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上网,写写东西,发白日梦。他的第一个网名,来自大叔的一首歌,《海豚阿德》。

     

    因为经常混论坛,第二年男孩被挖去了一本新创刊的杂志做编辑。虽然一半内容从港台杂志上东抄西摘,另一半是自娱自乐,但也算是国内潮流杂志的鼻祖了。Yoho、MILK创刊都是十年后的事。在那里,男孩拼命写稿,也拿到了比之前翻几番的薪水。更重要的,这份职业让他离音乐圈更近。

     

    他在东三环的酒店里和刚出道的周杰伦勾肩搭背亲密合影,又在孙燕姿的处女专辑发布会上对着第一次拿到的装在白色信封里的“车马费”不明所以——只是因为喜欢音乐啊,这跟音乐有些什么必要的关系呢?

     

    他心底里最喜欢的还是那位一年发一张唱片却从没在内地开过发布会的大叔。在采访的间隙会跟台湾来的音乐人有意无意地问起。有人会说:“他啊!神经病哎!”也有教父级的音乐人淡淡一笑说:“我觉得他,蛮晚节不保的。”总之都没有什么好话,可是这更激起了他的好奇。

     

    臭气相投的是,杂志的主编也是大叔的脑残粉。一般的乐评她会交给男孩去写,或者约外稿。唯独大叔的新唱片她一定要亲自捉刀,写在自家刊物上还不够,还要哭着喊着给外面的报纸写,号称不给稿费也要写。绛红色九宫格封面的《思念人之屋》被她定性为“最美的私字一闪念”,真是会写。

     

    有这种假公济私的领导,男孩也不甘寂寞,随手涂抹一些心情文字发在刊物上填空窗、挣稿费,胡乱署名“雨中的小黄狗”,出处也是《思念人之屋》。那是上网还要先拨号的2001年。

     

     

    狗脸的岁月啊

    没有人可以停止成长

     

    20多岁的时光总是过得挥霍而又荒唐。

     

    一边是职场的兜兜转转,一边是情感的纷纷攘攘。大家好像都有大把的机会在前方,有无数场恋爱要谈。美女作家又换了新男友,合租的兄弟又带了不同的女孩回来,而他自己也在感情的分岔口踟蹰不前。

     

    拥挤的乐园,放肆的情人。那是非典蔓延的2003年。

     

    后来,他早早成了家,又按部就班地买车买房生小孩。男孩终究要变成了男人。

     

    时不时会有人问他,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他就会想起大叔在面临同样问题时的经典回答:要你管!


    可是,他好像没有那份底气。

     

    一个冬天的晚上,已经吃过晚饭了,媒体的前辈打电话来,说:“你最喜欢的歌手来北京了,这会就在后海。你要不要过来坐一坐?”

     

    当然要!


    于是从郊区的家开了几十公里赶到市里。后海某酒吧二楼,灯火昏黄,哗笑阵阵。在座的有各路媒体人、央视的主持人。一把木吉他的伴奏下大叔随性地唱着新歌喝着红酒。有时,还指挥众人唱一唱和声,虽然那效果很不能令他满意。今夕何夕,如梦似幻。

     

    夜色渐浓,大叔终于把自己灌醉了,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同行的人带着大叔要先行离开,有女生赶过来要拥抱,大叔开玩笑说:“不行,我们还要赶飞机。”女生几乎快要哭了,眼神里几乎是不加遮掩的告白和央求。还好,大叔很绅士地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

     

    “是天生就很迷人的天蝎座”,大叔的自我介绍里常常会傲娇地写这么一句。今晚,他总算亲眼见证了。

     

    从此他不用再从别人那里拐弯抹角地打探大叔消息,甚至在没多久以后,又在东三环的一家酒吧里再次见面了。那是一个非正式的小演出,大叔在台上拿红酒当饮料喝。嗜酒如命的男人,就像他歌里唱的,Wine,Woman and War 是男人永远的最爱。

     

     

    你问我怕什么

    怕不能遇见你

     

    一年后的冬天,他终于有机会采访大叔了。那是入行以来最梦寐以求的采访,没想到也是最难的,光是采访提纲就准备了好久。

     

    也许是好运气来得太突然,在楼下等录音笔的功夫他的手机、钱包、相机全被偷了。但他没有太在意,就当是独家专访的代价吧!

     

    之前听说大叔很难搞,弄不好会被他将在那里。于是做好了啃硬骨头的准备。其实都还好,酒店式公寓里见到的这帮音乐人,不过是一帮嘻嘻哈哈的大男孩,空气里都是愉快的味道。

     

    大叔刚从楼下游完泳上来,在厨房里一边削水果一边跟他聊,一个居家好男人的形象跃然眼前,跟歌里的浪子截然不同,也与先前见到的醉醺醺的样子不同。这次,是清醒的,温和的。

     

    话题就从厨房开始,说起他的拿手菜,炖猪手、蚵仔煎;说起他和太太吵吵闹闹的日常;,蛮骄傲的口吻;说起欲望的衰减,生命的减法,创作,旅行……

     

    很配合地拍照,听凭摄影师调度。一直到天色渐暗,访谈还没有结束。他们要去录音棚录音,对,音乐人都是夜猫子。晚高峰不好打车,于是他自告奋勇当司机。三五个大男人把他的小富康塞得满满当当的。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车子走走停停就来到了大叔歌里的地安门外。问他,现在还喜欢北京吗?坐在副驾驶上的大叔慢慢悠悠地说越来越不喜欢了。也许,他最喜欢的那个北京已经停留在上世纪。

     

    车子开到一个胡同口,大家下车吃晚饭。这些天他们在附近录音,也一直在这家饭店吃饭。很家常的北方菜,一桌人吃得热火朝天。吃饭的时候他才发现,大叔的右手不太听使唤,更多的时候要靠右手慢慢把菜拨进左手的汤匙,然后再送进嘴里。

     

    他想起一两年前的新闻,大叔在夜店莫名其妙挨了路人一酒瓶子,从此落下了后遗症。吉他是早就不能弹了,想不到对日常生活都有影响。可是大叔哗笑依然,不以为意。他想给大叔盛汤,但被制止了:“不要来这一套!”众生平等,无需客套。

     

    吃完饭溜溜达达到录音棚,棚里又是一片愉快的气氛,好像大叔走到哪里都能把哪里带热。等着跟他合唱的女歌手乖乖地在门口等着,是选秀节目崭露头角的小女生,管大叔喊爷爷。采访差不多就到这里了,他实在忍不住,拿出包里的唱片请他签名。大叔用左手刷刷写下两个大字:要酷!那一天他给所有人的签名都是要怎样要怎样,比如写给女孩的就是要幸福。

     

    乐声响起,大叔说一声:“我不管你们了。”然后就像农民迈进田地,开始他当晚的劳作。

     

    漫长而充实的一天,想聊的基本都聊到了,可是回来以后稿子还是很难写。太喜欢、太熟悉一个人,反而没法落笔了。后来干脆用了对话体,让大叔自己现身说法,名字就叫《和魔鬼聊天》。他的唱片不是叫《魔鬼的情诗》吗?

     

    做完这篇采访没多久,他病倒了,度过了生命中的最低谷。又过了些日子,杂志社大换血。30岁的男人开始尝试着自己做一些事情。

     

    大叔依旧以他每年一张的步调发唱片,讲不完的故事,唱不完的歌。即便唱片行业已经在互联网的冲击下江河日下,即便曾经群星璀璨的唱片公司几近人去楼空。唯有大叔不离不弃,就像“老狗眷恋着狗窝”。

     

    他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小店,一年后又关掉了。去新公司上班,没多久又换一家。这里那里出差,路过生命里的这些人那些人。殊不知,30后的人生已经进入加速度。

     

     

    到40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

    笑说风花雪月算什么

     

    那年,他决定带爸妈到台湾玩一趟。爸妈坐上了南下的红色大巴,而他则等着台北国际会议中心的演唱会开锣,一偿夙愿。


    大叔的跨年演唱会已经成为一个传奇,从1994年到现在没间断过,就像101大厦的新年烟火。


    那是他看过最长的演唱会了。7个小时,从晚上八点唱到凌晨三点。从台语到国语,从摇滚到流行,各路嘉宾,彻夜狂欢。

     

    虽然很多次在屏幕上看到过大叔的演唱会,真到了现场反而安静了。50多岁的人了,依旧在台上各种耍宝,一会说要去日本拍AV,一会又花枝招展地跳起大腿舞。舞美、多媒体都做得用心、体贴,让来宾们尽情欢愉,哭哭笑笑。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呀爱得深沉……”当他听到在现场听到这首歌,是有点呆住了。艾青的诗,和左小祖咒的合作,当晚首唱。


    这些年,总有人拿莫须有的大旗来批判他,禁止他。可是,真该去他的歌里找找答案。从北京到辽河,从丽江到延安,他的足迹和歌声早已与这土地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和之前写不出稿子一样,看完演唱会之后他也失语了。多年心愿得偿所望,本该写些什么的,可是写不出。可是,这笔债总要还的,他也知道自己欠大叔的债很久了。


    于是,他在又一个跨年的夜晚写下这些文字。


    一转眼,听歌的男孩已经是40岁的男人了。

    一转眼,写歌的大叔已经出道30年,发了30张唱片。

     

    20年来,大叔的音乐一直唠唠叨叨地伴随着他,引领着他。关于生命,关于男人,生之欲死之华。大叔什么都没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你知道男人是大一点的孩子,永远都管不了自己”,是男人的撒娇;“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容易担心的小孩子,所以在飞翔的时候却也不敢飞得太远”,是男人的深情。

     

    别人都说的我的故乡很美,我的母亲很美。可是他却唱“我的故乡它不美,怎么形容它;我的母亲她不美,要怎么形容她”。


    励志的歌手唱“越过山丘”,而他唱“生命总有越不过的山丘”。你说他扫兴吗?也许是比较诚实吧!诚实地面对自我,卸掉不必要的伪装。

     

    这一夜,他应该又在台北国际会议中心不知疲倦地唱着,像骄傲的男孩一样着“我是自由人,高贵的自由人”。

     

    40岁的男孩依然记得最早听大叔的时候看过的那句话——

    “我们贪婪的青春是一具左右为难的手风琴边走边唱,走向心的悬崖,崖下险滩处,住了一个魔鬼,这么多年了,每次只要听到陈升唱情歌,就会偷偷跑出来......那是子夜二时,月落,陈升。”



    你好,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