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会客厅】十年之后,那个唱《南开秋天》的少年回来了

（左起：陈夏琼，郭实，鞠起，陈斌，刘宇）

蹩脚的小孩拿起了吉他的时候，才能一秒变成英雄。

——《蹩脚的小孩》鞠起

◇新闻117记者 邵隽 实习生 谢宇

南开秋天

观众中，有近十年前的学生时代就开始追随他的歌迷，也有刚刚从校园海报中才知晓这位南开学长的大学新生。

十年前，他从南京外国语学校被保送至南开大学英语专业，校园期间他组建乐队“氪元素”，少年的困惑、萌动的情愫以及南开的草木都被他写到歌中，由他创作的《南开秋天》被学子称为“第二校歌”，今日还在校园里传唱。

鞠起是谁？很多南开毕业生并不认识他们有这样一位校友，衡量南开毕业生成功的标准有千万种，但是鞠起这条路走得略偏门。

毕业后，他赴美留学，放在豆瓣的原创歌曲却意外火了起来，于是，他回到国内，再次招呼当年的伙伴重组乐队，巡演，拥有了固定的一群歌迷。

被别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是快乐的，自己创作的音乐能被别人懂得欣赏是幸福的，十年间，鞠起先后参加过《快乐男声》《中国好歌曲》等选秀节目，可都因为相似的理由被拒绝，同期的白举纲、宁桓宇等歌手则已都为众人所知。鞠起没红，或者换言之，“未能进入更广大人民群众的视野”。

于是，他回去上班，过起了朝九晚五上班族的生活。

中国人对整数的年头有一种特别的情意。2016年，他的最新身份是滚石唱片的一名签约歌手，筹发新专辑之前，他对经纪人说：“我想回南开办一场演唱会。”经纪人说好，甚至没有陪他一起来天津，只叮嘱他不要自己往里面搭钱。

这更像是鞠起的一次私人总结，也是和过去十年的挥手告别。

十年一氪

氪元素乐队的六名成员中，共有4人是南开走出的毕学生。一身黑色装扮的吉他手郭实，寡言低调的贝斯手刘宇，扎着小辫的吉他手陈斌是南开周政学院毕业的研究生，键盘手陈夏琼在南开校园内成为氪元素的歌迷并于2012年加入乐队，还有鼓手张龙基，最后是主唱鞠起，每一个名字在田家炳音乐厅内响起，都伴随着乐器的鸣响和观众的欢呼。

当唱《极星》时，全场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黑暗中的观众席星光熠熠；《只是吃而已》的旋律响起，大家齐声唱着“人生最终极奥义，只是吃而已”；还有《南开秋天》的大合唱，让不少人感动落泪。演唱完既定曲目后，台下观众都喊着“安可”齐声要求乐队返场。氪元素全体成员换上“十年一氪”的文化衫再次登上舞台，全场大合唱《南开秋天》，这首歌是大多数南开人对氪元素和鞠起的记忆，也是独属于南开人的记忆。

24岁陈鸿宇（化名）是氪元素乐队的忠实粉丝，今年已经从南开大学商学院毕业的他特意回到学校来看这场期待已久的演唱会。偌大的音乐厅座无虚席，上千名观众把过道和舞台前的位置都占满了，没座位，干脆就坐在地上。

对于陈鸿宇来说，2012年入学时发的新生手册让他知道了《南开秋天》，也知道了鞠起和氪元素乐队。“那时候的氪元素乐队还不是很出名，但我一听他们的歌便疯狂地爱上了他们，他们每场演唱会我都会去，他们是我的第一偶像。”当被问到对乐队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时，同样穿着“十年一氪”文化衫的他，很激动地说：“今年鞠起签约了滚石，现在也是职业音乐人了，希望他和乐队越来越好，只要他们一直唱，我就一直听！”

时间拨回2006年，中学阶段就热爱音乐的鞠起在南开校园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参加校园音乐节，唱的是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崭露头角，拥有了校园粉丝，收获了最初的尖叫。

“做乐队的初衷当然是想出风头。后来慢慢发现做音乐的快乐，就越来越痴迷。”鞠起说，现在对音乐还是非常热爱，走出学校之后依旧没有对做乐队这件事感到厌倦，依然和学生时代一样喜欢做音乐，“这种快乐是其他事情无法比拟的，也是生活中不可替代的事情。”

 
（2010年“像个孩子”告别演唱会现场）

2007年初，他们几个人在西南村的一家小面馆吃面，想到乐队还没有名字，就说咱起个名字吧。鞠起回忆，“我当时听说氪是一种能引起人兴奋和带来幸福感的元素，我们希望做出来的音乐能让人感到快乐，就给乐队起名叫氪元素。”

鞠起后来才知道，氪在元素周期表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惰性气体。关于氪元素能让人兴奋这点，此后，他再也没听人提起过。

将错就错，鞠起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像很多校园乐队一样，2006年6月大学毕业时，鞠起和同伴在田家炳音乐厅作了一场校园告别演出，多数成员都没有想过要专门走音乐这条道路，此时的告别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同学各奔东西，鞠起跨越太平洋，去美国继续留学读书。

火在豆瓣

“因为不知道哪朵云彩有雨，所以一直在写歌尝试。恰巧那年捏中一朵。大概是这样。”鞠起在知乎问题“鞠起在豆瓣上怎么就火起来了？”下，自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十年一氪”演唱会转天，新闻117记者在南开校园里见到鞠起，他讲话柔声细气，好像把所有的呐喊和释放都留在了舞台之上。

从爱好到梦想的转折发生在2011年，鞠起在美国时孤身求学，保持着继续创作的习惯，他将一些本科时期乐队的作品录制成demo（样本唱片）上传到网络，孤单的情绪搭配着清亮的嗓音，受到了豆瓣网上文艺青年的喜爱。

这种状态、这种情绪影响着很多即将毕业的年轻人，他们拿起耳机听着：“我悬浮着停留，不能着陆片刻，也摸不到天空。直到我慢慢的萎缩慢慢的皱褶，被你丢进垃圾桶。算了吧，至少我梦见苍穹。”

鞠起自己评价，“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真切。”这种真切，让同龄人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对未来满怀希望又充满不安。

鞠起喜欢一个人写歌，孤独能让他更好地挖掘内心的情绪，也更容易观察周围的事物。传唱度很高的《南开秋天》就是他在学校二主楼自习室花了一个下午写出来的，所以才会有第一句这样的歌词“给我一片干净的天空一扇能够看见主楼的窗”，那天正是南开90周年校庆。

包括专辑里很多歌曲，都是在自习室、寝室这些地方诞生的。“有的人喜欢写日记记录生活，而我喜欢写歌。”在美国期间，独自生活的鞠起写下了《一个人生活》等许多歌曲。舞台之外的鞠起，他说自己有社交恐惧症，不喜欢去人多的场合，“电影《梅兰芳》里有一句话说，‘谁毁了这份孤独，谁就毁了梅兰芳。’”

2011年5月起，鞠起的作品连续8周蝉联豆瓣音乐人收听冠军，之后又再次连续拿下7周冠军，同年趁着暑期回国的机会，鞠起重新组织起氪元素的成员们，发布了毕业后的第一张专辑《追风岁月》，并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全国巡演。“那时候，我第一次发现我们在网上人气这么高，有这么多粉丝，而且在巡演过程中，我第一次发现，把做音乐当成一种职业也是挺不错的。”

更令他欣慰的是，氪元素一起做乐队的伙伴都在京津地区，有的读书，有的工作，鞠起问：“我们还要不要一起做音乐？”一拍即合，他现在回想，那个场景像极了《kurumi》音乐录影带里老男孩重拾梦想的场景。

他的贝斯手刘宇学习古典音乐出身，会拉八音手风琴。这个特别酷的男生对鞠起尤为认同，“他觉得小鞠不一样，他的歌有内涵，所以才和他一起做音乐。”

卖给滚石

在当下的华语音乐圈，不参加选秀则没有曝光，不参加选秀也很难走红。

想成为职业音乐人的梦想促使鞠起先后报名参加了多个选秀节目，他需要曝光，希望藉此得到更多人的关注，从而有机会签约唱片公司。

走得最远的一次是2013年参加《快乐男声》，鞠起在全国60进20时止步，“因为大家都知道，想走得更远就要和天娱公司签约，但我认为自己并不适合被包装成一个偶像，我只想更纯粹地做音乐。”

更早时候，在2012年，鞠起就试图参加《中国好声音》节目，然而得到的答复是“唱法太平淡”。

在最困难的时候，鞠起拒绝了他人发出去酒吧驻唱的邀约，因为他害怕酒吧会消磨斗志，把自己变得圆滑，忘了做音乐的初衷，最后就只为钱了。

但生活需要赚钱，兜兜转转之后，2014年，鞠起应聘到北大音乐剧研究中心工作。两年的上班族生活中，鞠起并没有远离音乐，尽管在歌迷心中非常高产的鞠起写歌的速度放慢了，但他协助作曲家的事务工作强化了个人的配乐、编曲知识，放到日后皆是沉淀，如今他的词曲中所传递出的态度就像一颗宝石，不再仅仅是少年心气，折射出更多的是鞠起这些年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变得更加冷静，思考也更多一些。

“一万年的光阴来又走，每个人的故事里面都不曾有我，也许我会永远，是一个旁观者，直到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开始滚动。我不停不歇不眠不休，经过每个路口，每一次低头都是为了多一步向前走。”

“像这次拿到滚石的冠军，我觉得都跟这两年的沉淀也是有关系的。”鞠起不觉得这几年时光是挫折，音乐一直在做，只是快慢问题。

2015年底，鞠起还是想着要试试运气，他在截止日的最后15分钟前，用手机流量上传了参赛作品，最终，鞠起凭着原创歌曲《一颗石头》成为首届滚石原创歌手大赛的冠军，并于今年年初签约滚石音乐，正式成为了一名职业音乐人。

终于，他的声音得到了专业音乐公司的认可。

但滚石只签了鞠起一个人，现在的音乐市场都异常现实，签乐队太贵了。

（鞠起参加滚石原创歌手大赛）

然而颇为可笑的是，2016年，他又去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中国好歌曲》，答复竟然与四年前听到的如此相似，“歌曲太平淡”。

鞠起说自己没有受挫。他诚恳地望着记者，“我已经有那么多忠实的粉丝了，我真的不会因为这个而受挫，真的！”如果要说，可能是我的女朋友会因此受影响不开心，“但从我个人来说，其实不会，我觉得最重要还是要做自己”。

鞠起后来也想明白了，也许自己和电视选秀节目的契合度就是不高，电视需要张扬的、有特点的、能一下抓住眼球的歌手，而自己的歌是要慢慢去体会，才能触动到内心。

鞠起这样来说服自己，坚持自己，如果为了市场改变，“你迎合了一次，以后可能都会不自觉这样。”

可他也并非完全不在乎，“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塑造成我不想要的形象，但是我希望别人喜欢我。”他会在网上看自己歌曲的点击量和下载量，“可我不看数字，我看的是评论区留言，而且只看好评。”鞠起眼中的好评是有人能看出他在写歌时埋下的小心思，比如《公路电影》这首歌里就插入了电影《末路狂花》的配乐，这个梗被歌迷指出来后，鞠起会暗自欣喜。

而其余，“对，我就是自动过滤掉差评。”

做个艺人

鞠起看起来真不像一个艺人，他见到记者时的第一句话时询问“你有没有带电宝”？只因为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乐队成员自嘲，人人网上有很多乐队的黑历史，没有删掉，就做个纪念，因为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都是自己。

但经纪人会刻意叮嘱鞠起减肥，再瘦一点，这样拍照出来比较好看。为此，这两年鞠起有健身，每天在家徒手做keep，既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看一点，也是一个歌手艺人的职业操守，“既然做艺人总要让大家看着舒服一点，我觉得我学生时代还是非常邋遢的。”

今年，鞠起和从学生时代就相识相恋的女友定婚，28岁的他，已经在北京买房安了家。“我所有的诗意都已经写到歌词里去了，对我个人来说在创作的时候应该诗意，人活得很诗意的话就会出现一些问题。”鞠起停了片刻，“所以就是创作的归创作，生活的归生活。”

他辞了原先的工作，全职写歌做艺人，工作室就设在家里。他现在每天早上8:30到9:00就会准时醒过来，上午想想词曲创作，午饭后锻炼一下身体，下午编曲就把demo做出来，生活比很多上班族来得还要规律。

“基本上都是这样。一周怎么也得交两三首小样。既然做到了职业的状态，即使没有灵感，我也凭借自己的技术绞尽脑汁去写出一首歌，得有这样的技能在。”鞠起试图和记者解释，现在的艺术创作不光靠灵感，也有很大层面的技术。“要保持一个创作的量，灵感才有可能更频繁地光顾，如果你不写的话，可能好几个月才能有一首好的。真的每天都写，可能一两周就会有一首好的作品出现。要有量的积累。”

鞠起正在准备有东家后的第一张专辑。滚石给音乐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得以专注做音乐，鞠起从年少时就非常欣赏的陈升、罗大佑、李宗盛，再到五月天，以及鞠起现在的师姐郁可唯都是滚石的唱将，现在，鞠起是他们中的一员。

“滚石老总让我做一个全创作型的歌手，而今后的定位还是需要通过前三张专辑去不断尝试。”未来会成为怎样的一位流行歌手，鞠起并没有想太多，“第一张专辑的目标就是作为一个职业歌手能够立足，要好听，然后大家能够有一定的认可。”

“滚石也打算慢工出细活儿，包括电视曝光，影视剧主题曲，都会去尝试，所以也不用那么着急，有机会就去尝试。”

鞠起说，运作的事情就交给公司，这方面不想自己操办太多，以前独立歌手的时候又得做音乐，又得做推广。“我觉得现在才是更纯粹了，有得有失吧，现在题材上，歌曲的类型上，是有一定限制的，但是你能更专注于创作。我本身也不是特别着急，把作品做好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公司会给鞠起安排一些创作的活儿，写广告歌，给别的歌手写，“收入和以前差不多，足够生活了。”

鞠起小时候听张雨生的歌比较多，张雨生有一句话，“做音乐的窍门是诚实”。

如果要对过去十年做一个总结，“我觉得就是从一个小孩儿成长为一个大人，但依然是一个诚实的大人，没有变成那种圆滑的，令人讨厌的大人。不欺骗别人，也不欺骗自己。”鞠起说：“我觉得我们做的音乐跟大的流行音乐的方向还是相同的，我相信总会有人喜欢我们。” 

 
（2016年，在南开校园里的鞠起）

音乐没有辜负走得慢一点的人。

鞠起，不疾不徐。

出品 | 天津日报新媒体中心

本期编辑 | 孙帅